陈之彬(Tsebin Tchen)先生走了;走得是那样地突然。他是车祸去世的。 刚来澳洲不久的华人,对这位曾经驰骋澳洲政坛的华人政治家可能不太熟悉。可在上世纪末90年代,那可是个响当当的名字。要说在华人社区家喻户晓还真不为过。 他,是我们澳洲历史上首位出生于中国的联邦议员。由于他的当选,也着实激励了一大批华人参政议政的热情。 和很多⻄方国家一样,澳洲采用的是威斯敏斯特 (Westminster) ⺠主政体,也就是说属于多党议会体制。陈先生加入的是自由党。而我,则是铁杆工党党员。正因如此,当年我们经常在公开场合针锋相对,甚至于辩论得面红耳赤。但很多人不知道、甚或不理解的是,我们其实私交甚笃。除了在政坛上是‘劲敌’以外,平日里可谓是一直惺惺相惜、彼此关心。而这,其实也正是此地政治的特点。你可以分属不同党派,但绝不需要成为你死我活的敌人。话又说回来,同属一个党派就一定会是好友么? 我第一次和陈先生接触,似乎已是近二十六七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他在维州华人社区已经小有名气,而我则还是一个刚开始创业不久的年轻医生。一次去参加活动,提早到了,竟然看见陈先生自己拿着钥匙给活动中心开门。见到大家便热情地打招呼。他那平易近人的态度给我印象极深。 后来,他竞选联邦议员成功。我在稍后几年参选市议员也侥幸当选。要不是怕别人说我自吹自擂,我还真想说那时候是我们华人参政议政的鼎盛期:当时加上柬埔寨华裔的林美丰州议员及另外几位市议员,我们维州华人议员有九位之多! 虽然职能不同(在澳洲政治体制没有所谓高低之分,更没有所谓的从中央到地方,而只是各司其职,互不干涉)、尽管政见迥异、但我们都有一个坚定的信念:那就是我们澳洲华人必须团结、必须坚持多元文化!而我和陈先生还有一个理念完全相同,那就是要在此地发出我们华人的声音,我们需要加入大党派。我和陈先生曾经不止一次地憧憬过,希望能看到有那么一天:两位不同党派的华人议员在议会里为了不同的政治理念争得不可开交,却又在维护澳洲华人的权益方面团结一致,当仁不让!遗憾的是,直到陈先生去世,我们这一梦想也仍然未能实现。 作为澳洲华人,陈先生当然也非常清楚自己作为联邦议员的职责所在。他曾说过:“我是澳洲百姓选出来的议员,我的责任是为澳洲选民做事’。他很幸运:那个时代政治大气候并没有那么对华人苛刻不利。陈先生当选后没有被主流社会盯着不放、横加指责。颇具讽刺的是:他当选联邦议员时也正是当年极端种族歧视份子Pauline Hanson的一国党肆虐澳洲的年代。而陈先生的那个席位(自由党联邦维州选区第三名),居然是靠了一国党的拨票以后使自由党获得的。或许,这就是西方政治吧。 俗语有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陈先生自然也不能幸免。也许正是出于上面所说的原因吧 (据他自己后来说是为了’争取一切可争取的力量,让他们了解华人华社’),陈先生在一次华人举办的大型活动中邀请了一国党的一位议员参加并讲话。于是乎,我和几位工党议员集体退场以示抗 议。啊啊,有趣的⻄方政治! 政治立场的分歧,并不能影响我和陈先生的个人情谊。陈先生后来只担任了一届上议院的议员就被‘请退’了。我们当时很替他感到可惜,认为自由党对华人不够重视。当然,政治是残酷的。天 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再后来,陈先生‘退而不休’,相继担任了各种社团的顾问等等职务,其中就有我和林美丰议员共同创建的‘澳华社区议会维州分会’(CCCAV) 。他也被我们工党州政府任命为多元文化委员会专员。说来也有意思,虽然陈先生在政坛上是我的‘先辈’,但他担任多元文化委员会专员却在我之后;所以他经常戏称我是他的‘多元文化前辈’。我们仍然相互关心、仍然在各种公众场合代表各自党派发言:意见分歧但理念并不分裂;相互尊重更兼风趣幽默。他曾笑言我是个好人,可惜‘入错了党’;我则回敬‘彼此彼此,随时欢迎回头是岸加入我们工党’。如此的诙谐,如此的笑谈,竟然一切都在不尽的追思之中! 我最后一次见到陈先生好像是在不久前的一个华人社区举办的‘联邦大选结果反思分析’会。我和他都被邀请为特约嘉宾。他在发言中表示:(由于年事已高)这可能会是他最后一次参加此类活动了。我不迷信,但当时隐隐就有一丝不祥之感。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陈先生走了,但他在澳洲政坛留下的足迹,他对澳洲华人参政议政的启迪,将鼓励着一代又一代的华人新秀,谱写一页又一页澳华奋斗史的新篇章! 蒋天麟医生 (Dr Stanley Chiang) 是维州资深华人工党党员、前Darebin市市长,前维州多元文化顾问。 |
GMT, 2024-11-23 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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